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滕肖澜:写上海,给这座城里的人看

芊芊紫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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芊芊紫陌

帝城佳气接烟霞,草色芊芊紫陌斜。独钟情于百年海派,流连于美丽的故事中

  2001年,滕肖澜25岁,在《小说界》上第一次发表了一则中篇《梦里的老鼠》。与大多数职业作家相比,她出道有点迟;与大多爱好文学的女青年相比,她从民航院校毕业,而后按部就班地在浦东机场从事飞机配载平衡的工作,以耐心与细心保证飞行安全,兢兢业业一干十五年,更是显得不够浪漫。
  
  但如果你翻开《梦里的老鼠》,虽然略显幼稚,但霓虹下、弄堂里,作家对细节的细心观察和生动描摹,对世俗生活的动人还原都叫人想为她鼓掌。十七年后,滕肖澜发表新长篇《城中之城》,故事的背景腾挪到了陆家嘴,但她写的还是这座城市里她最熟悉的上海人,他们的内敛、务实、勤恳和坚韧。

滕肖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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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一次发表
  
  滕肖澜说,她至今还记得2001年夏天,被《小说界》编辑一个电话“召唤”到绍兴路时候的忐忑,“绿树葱茏,在地上投下厚重的影子。我在上海文艺出版社门口站了一会儿,深吸一口气,走进去。魏心宏老师说了许多鼓励的话,并表示希望我再写一篇,同一期发表。”回家后她又写了短篇《美女杜芸》,与《梦里的老鼠》一起发表。11月的时候,她拿到杂志那刻,“还是有点恍惚。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小说会变成铅字,之前那些感觉到这一刻才渐渐坐实,激动得都有些想哭了。” 几年后,她的《蓝宝石戒指》刊于《人民文学》头条,并被五家杂志三家报纸转载,获得广泛关注;再几年后,她创作的中篇小说《美丽的日子》荣获2014年第六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。
  
  她也还记得,读中学时候起便写过不少小说,“言情的、武侠的、侦探的……都没有发表,就是自己写着玩,纯属消遣。中学里有一阵写得很勤,基本上同学间都在传看我的手抄本,一圈下去,白纸变成烟灰色,很有成就感。无所谓发不发表,写作本身就带给我极大的乐趣。”回想起来,中学时候还被老师没收过几回,滕肖澜莞尔一笑。二十几年过去了,创作的乐趣和热情似乎从未从她身边溜走,滕肖澜认真地说,“写作本身的快乐,真的能够带走很多烦恼。”生怕人不能理解这份快乐,她又补充说,“真的是开心的,因为你写的每一句话都是你想写的。我还是很喜欢讲故事,很喜欢让一个个人物在自己的笔下鲜活、灵动、充满生命力。”
  
  2
  
  专注这座城
  
  首发于今年《收获》长篇专号夏卷的《城中之城》里,滕肖澜就写了两代陆家嘴金融人,老老少少,好好孬孬,复杂而又现实。说复杂,是因为作为一个成熟的专业作家,27万字长篇足足写了一年半,每一个人物都几乎写了小传,他们都有自己的个性和特点,他们面对时代,面对欲望和诱惑都有不同的态度和选择,也有截然不同的命运,人性之幽微,在这样一部长篇里可以说淋漓尽致。说现实,是因为滕肖澜为了创作好这部金融题材的小说,到银行蹲点两个月,“其间,我走访了不同的岗位:前台、信贷、风控、审计、投行、资金管理、国际结算……与工作人员同进同出,学习相关专业材料和文件,看他们实际操作,听他们彼此间的交流,把自己融入他们的语境和氛围。”她说,希望这部小说首先也必须做到,即便让专业人士看,也不会觉得是外行人在写金融,“不能有硬伤,否则又何谈描摹出浦东、上海、全国乃至整个亚太地区金融中心的真实面貌。陆家嘴不仅仅是高楼林立、绿地环绕,还是专业的、金融的。”
  
  但她又说,其实无论写石库门还是写金融人,上海这座城市的底色是相同的。在她看来,上海其实是内敛的,即便是莺歌燕舞、热闹璀璨,即便是陆家嘴最华美的夜灯,其实也是藏了三五分,往里收的,力气不放在面上。滕肖澜还说,这次从陆家嘴看出去的“上海”,便掺杂了本土和舶来,“一如一百多年来的上海,从来都是多元的、理性的、包容的,是给予每一个奋斗者相对公平的机会的一座城市。”
  
  3
  
  诗意写寻常
  
  滕肖澜自己也是这座城市的奋斗者。她是知青子女,小时候父母在江西南昌插队,她在上海外婆家与舅舅一起生活,十岁时她去到父母身边,五年后考回上海读书,从此在上海扎根。因为童年常与家人分离,也因为对父母动荡飘摇的感知,让她独立又敏感,让她得以温和、柔韧地一笔一笔勾勒描绘出一个个平淡又汹涌的日子。
  
  其实滕肖澜的写作非常有规律。她每天早起,送孩子去幼儿园后便回家开始写作,“从九点半写到下午三点半,然后要去接孩子,明天继续。算下来,大概平均每天1000字。”她很少把作品推倒重来,甚至完稿后很少再修改,“写之前我会有一个大纲,会有人物小传,会在每一章动笔前想好,这一章我要解决的问题。”她完全是按照逻辑和时间顺序推进自己的故事,甚至在写《倾国倾城》时,还做了Excel表格,把每个人物、每个情节都尽可能细化,“谍中谍,谜中谜,戏中戏,通常故事愈是复杂的小说,越适合这种方法,很直观,一目了然。”她看重创作态度的严谨,并不赞同按照感觉走,“这样容易收不了场,就算勉强写圆了,前面布下的许多伏笔,也会派不上用场。”文学评论家李敬泽曾评价她的中篇小说《月亮里没有人》“伏笔设置巧妙且能一一对应不露破绽,于细节处颇见功夫”。但与此同时她又说,对于未来的创作她希望能够“诗意地讲一个故事”。
  
  “这次写《城中之城》,我就觉得写得过于‘实’了点,其实也可以更抽离,更空灵一些。”滕肖澜说,在她看来,诗意与故事缺一不可,“把小说写得曲折动人,又意韵深长。我喜欢这样的小说,也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。”至于具体的努力方向,躺在电脑桌面上的“新长篇”虽然还没有起名字,但也已经陆陆续续写了十万多字,“写买房、卖房,其实是写房子的涨跌,对这座城市生活的人切实的改变和影响。”滕肖澜说,普遍比特殊难写,幸福也比苦难难写,但这一次哪怕是如此棱角分明的题材,她依旧会坚持像写中篇一样写长篇,依旧希望自己能从日常的、寻常的细节入手,写人物,写背景,把上海和上海人的故事,徐徐道来。
  
  4
  
  爱写上海人
  
  滕肖澜最爱写的,是上海和上海人的故事。她告诉本报记者:“王安忆的《妹头》对我的意义非常重大,可以说是我写作的启蒙书。我读了它,被王安忆老师笔下那些活色生香的上海普通百姓的生活所打动。我自己也生在上海,于是试着从我的角度去写一些我眼中的上海。”她还说,“我的好朋友薛舒,她的父亲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,而她想要留住一段记忆,《远去的人》便写下了那些感人又真实的生活片段。”于是,滕肖澜从最日常的生活中挖掘素材,她笔下的人物都是生活中的人,不太好也不太坏,不太富有也不至于活不下去。他们平凡地生活,并为之努力,有着蓬勃的生命力,不崇高也不卑微。
  
  为滕肖澜赢下鲁迅文学奖的《美丽的日子》,便是一则上海婆婆与外地媳妇斗智斗勇的生活小品。换一个人写,故事可能琐碎甚至庸俗,但滕肖澜的笔触平淡、温暖、安宁,像是冬日的暖阳,洋洋洒洒地把那些生活的惊心动魄收藏起棱角。但合上书页,你会发现故事里有一个大龄未婚每月收入千把块的儿子,有一个外地还藏着一个大女儿的外地媳妇,有婆婆用丈夫的抚恤金带大孩子的不易,也有年轻女人诈孕被揭穿的始末。滕肖澜说,“上海就是过日子的地方。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,柴米油盐,市井气息。”
  
  滕肖澜还说,她笔下的许多人物,似乎是自己走进她的小说,“通常是被真实人物所打动,有了感觉,便想为他们写一个故事。不过,真动起笔来,最多也就保留十之一二。”她说虽然艺术创作要努力追求“意料之外”,但她更看重的是“情理之中”;她说给自己定下的标准是,写上海的小说,给上海人看,“不管是新上海人,还是老上海人,都能让他们觉得这是当下的上海。”
  
  记|者|手|记
  
  最是“普通”
  
  条纹汗衫,浅色长裤,白色的运动手表,还有最平实的笑容。甚至跟大多作家能言善辩滔滔不绝相较,滕肖澜接受采访时候,总会不自觉地说,“对对对”,或者问一句,“真的吗?”
  
  她就像你我身边的一个寻常阿姐,最近枕边放的是2016年法国龚古尔文学奖获奖作品《温柔之歌》,但也会花很长时间读年轻的网络作家的作品;会喜欢安静的小小的光线柔和的放着音乐的书店,也会跟三五知己在饭桌旁好好聊聊孩子的教育和事业的发展;会偶尔地怀念曾经在浦东机场点算机舱平衡的那份工作,也很知足于每天可以安心写作的日子;会跟你讨论某部热播剧里女主角的服装搭配,也会由衷地希望自己的《城中之城》能搬上荧屏,那样那些人物就会更鲜活、更立体……
  
 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“普通”,让滕肖澜了解最普通的上海人,了解上海。她说:“很多人都觉得上海是陆家嘴,是东方明珠,是烂漫多姿霓虹闪烁,其实上海是很实实在在的。”她曾在一次采访中说,绝大部分的上海人,都是勤恳的、务实的、坚强的。时隔几年,这次再问她,这一判断有否随着时间改变和更迭,她想了想,补充说,“我想上海人还是,很大气的。” (新民晚报  孙佳音)

    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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